周潤發的簡約人生

註：文章標題我擅自改的，內文轉自台灣生果網頁，有些用字和香港版有少許分別，因應當地閱讀習慣而作出修改，敬請留意。

補足發哥生日快活，very nice very nice oh very nice ~!! 

原來他很少看回自己的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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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志豪

1986年香港電影《英雄本色》上映，那年暑假，我在電影院和中學同學看午夜場，大銀幕上周潤發飾演的「小馬哥」披著大衣、戴著墨鏡，帥氣逼人，令全場觀眾印象深刻。

在1960到70年代出生的男性，對周潤發都有種莫名的情結；會清楚記得他每個角色每句對白，不論是意氣風發的、還是失意落魄的。

但周潤發說，他沒有什麼情結。不管是對電影、電視劇或是其他生活中的嗜好都一樣。

「平淡是福。」周潤發說。

愛攝影的周潤發，以前會拿著沉重的器材上山下海拍照，有空的日子回家躲在暗房裡洗照片，拍得不盡人意，下次再去。現在他用手機，用付費的攝影App拍拍拍。

他也下載了香港天文台出的「我的天文台」App，因為天文台在全香港有29支攝影機的即時影像，安坐家中，看到喜歡的風景，截圖下來在手機上校校對比、調調色彩，開心上半天。底片呢？都放在防潮箱裡。

更久更久以前，他收藏一部一部的古董雙B名車，但現在古董車都出清了。有需要時，他去搭地鐵和公車。

「人都變了古董，你開什麼古董車？我自己每分鐘都拋錨啊！」

周潤發笑說，車子當然賣給喜歡古董車的人，就像貓貓狗狗，照顧不來就送給愛護牠的人，「有時見到曾經擁有的車，比以前更漂亮，開心啊！」

他曾對香港演員好友方中信說：「你怎麼會認識我這樣的朋友？第一次見面，就叫你賣車賣房賣船，只差沒叫你賣老婆和女兒。一個人不須擁有太多，用不到啊！」

周潤發談起日常生活，直說過得沒壓力、沒包袱，熱愛爬山的他，有時爬完山就到市場吃早餐，就是這樣，很平凡，是大家覺得不平凡。

「是不是大家想太多……『喂，你為什麼搭地鐵？』我也有身分證，為什麼不能搭地鐵？」

香港人常驚訝在地鐵或公車上遇到周潤發，他說，中國人或香港人會有一套觀念，覺得有了錢就應該去到另外一層，是什麼階層就要擁有什麼物質，一層一層的，好像不這樣做就是不正常。

為什麼要坐公車、坐地鐵？他說，從九龍的尖沙嘴坐地鐵，5分鐘就到香港島上的金鐘，但好多人要顧身分地位，寧可開車塞兩個小時，「我不講這些，我講求實際、輕鬆、舒服嘛。」

常有網友貼出爬山時巧遇周潤發的自拍照。周潤發說，他是真心喜歡和不同的人自拍，總是來者不拒，不管是熟悉的、陌生的，尤其是在山上，能遇上，總是個緣分。

「如果我可以令人開心，對自己來說也是種福氣。這世界不如意事十常八九，假如你有一下開心，我就成了日行一善的童子軍。」

關於緣分，周潤發說了一個在山上的奇遇。某年的大年初一，上午7、8時，他一個人在香港大東山爬山，清晨雲霧重重，四下無人，忽然在霧靄中出現一個十七八歲的漂亮女孩，沿著山路，慢慢迎面而來。

「我的心沉了一下，感動到不得了。這個時間、這個地方，應該一個人都沒有，我卻像見到了仙子，我拉著她合照，互相說聲新年快樂。然後她接著上山，我繼續走下山。」

周潤發說，那天的感覺，還是如夢似幻。

「我覺得山上是個天堂。以前有段時間，我會在下午帶兩個番薯或兩顆蘋果、一瓶水，在山上待幾個鐘頭，有美景、有風、有雀鳥，很開心。」

問他為什麼愛爬山，他說是因為70年代在電視台拍外景，不停拍拍拍，拍到天昏地暗，就算走遍山上每個角落，但早已睏到不得了，不會留意周圍環境有多美；若干年後重回舊地，才發現「啊，我在這裡拍過某場戲！」那時可能這邊一棵樹都沒有，「嘩！現在樹長這麼大棵」，原本可能空曠一片，現在變成高樓大廈，感觸很深。

這幾年，受到郭富城的啟發，他除了爬山，更愛上跑步，搞得自己越來越忙。

「我60歲開始做運動，追回以前的時間。有人說，人會有120歲的壽命，那我就從第2個甲子開始，給我20年時間，會越來越fit的。我有信心，就像天天跟自己的身體溝通，以前是沒機會。」

他形容，就像一部風琴移軸相機，微微的移動前板，慢慢的校正後板，漸漸把五勞七傷的糾正，做回一個方方正正的周潤發。

有次爬山，香港女演員鮑起靜問他當年有沒有看自己拍的電視劇《上海灘》？他笑說，當時在電視台拍戲像打仗，「我一直在趕拍，電視劇一邊拍一邊播，你要我怎樣看？就算現在，一集都沒看過，演出如何？不知道啊。」

「後來我知道了！原來何鴻燊開賭場自己是不賭錢的。做戲的人可以不看自己的戲。唱歌的人可以不聽自己的歌。」

周潤發說，除了剛完成的，以前拍過的電影他向來很少看。至於電視劇，無論是上百集的《狂潮》還是幾十集的《網中人》，更是真的一集都沒看。

不是刻意不看，只是劇集太長、時間太短。難忘的，只是那段黑暗日子。

「我現在需要好長時間去準備一個角色。以前不用想，一進棚就要講對白、就要演，是把工作當成生活的一部分，就看你習不習慣，但體力上，我想我現在已經沒辦法這樣。」

當年，他的生活日常是這樣的：清晨6時在公司化妝，7時出外景，拍到中午，吃完午飯進棚再拍，凌晨2時收工，明天重複之前一天的工作，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不停地十幾年都在做同一件事，農曆新年要做過年特別節目，聖誕節要扮聖誕老人要說聖誕快樂。回頭想一下，這真的是人類嗎？也太強了吧！」

他想了一下，說要重視的是過程，如同廚師去市場買齊所有材料，在廚房煮煮煮，試好味道，然後上菜給客人，吃完以後骨頭都沒剩，廚師又怎麼會想再吃呢？「最好吃的，我試過了！」

「即是現場演戲，最精采的，我演過了，為何要重看？一個大廚在裝潢豪華的餐廳拿到米其林榮耀，但出外可能只是吃個漢堡。」

他說，要是每天稱讚自己：「唔……這個鏡頭、這個表情非常好、這個好帥氣……」根本是自戀過頭啊！其實每次拍戲每次感覺都不同；「你又怎知下部戲是什麼呢？演得好其實也不是你的功勞，後面幾十人在幫你打燈。最好看的是我不是你，但歸功誰？後面那班人啊！我不過是前面的工具。」

真的不懷念那個席捲全亞洲的香港電影電視劇的黃金年代嗎？
「你說唐朝，唐詩都沒有了，有沒有人寫得好過李白？好過杜甫？沒有啊！」

「現在流行什麼，好像是blogger吧。過去了就沒有了，你回頭看幹嘛？」

他說，每個年代、每個行業都會經過這種洗禮。
「因為我們那個年代比較簡單，沒什麼娛樂，下班看電視就只有幾個電視劇可看。現在誰理你啊，可以上網看影片，一定要看你香港電視劇嗎？」

「沒人肯入行，辛苦嘛。電視台有好多新演員，你想想要熬多久才可以成名，沒成名還要堅持住撐下去，意志力真的很重要。」

拍電影之餘，周潤發近年的興趣是攝影，他說，他喜歡直接上網學習，學攝影藝術、學Photoshop，什麼都學。近來欣賞英國攝影師Michael Kenna的黑白攝影作品，用一部大底片攝影機，每拍一張照片，長時間曝光，像幅山水畫，天空的雲都霧化了。

「我個人喜歡『靜』，欣賞的，都是靜態風景。」所以他沒有臉書帳號、沒有微信，應該沒聽過「抖音」。

「和我性格不合啊，我不愛喧嘩。」他說，這次拍新電影《無雙》時，連幾十年的菸癮都戒了，「以前戒了很多次，看醫生用戒菸貼都失敗，有一天從加拿大外景歸來，忽然不想抽，很好。」

「我覺得自己是個好幸運、好幸運、好幸運的人。」重要的事，可能真的需要說3次。

那還會拍好萊塢電影嗎？「應該不會了，我是很幸運的，電視、電影都是，又到美國好萊塢去拍洋片。到國內開始興起合拍片，我進去拍了《臥虎藏龍》，跟大陸導演張藝謀、姜文都合作過，見識不同文化不同的人，做演員做到像我這樣，真的是死而無憾了啊！」

他說：「是開心。是感恩。」

攝影：羅錦波

周潤發  (原文刊於2018年9月30日)

現職：演員

學歷：
．香港威靈頓書院畢業
．香港城市大學榮譽文學博士
主要作品：《英雄本色》、《監獄風雲》、《賭神》、《臥虎藏龍》、《滿城盡帶黃金甲》、《加勒比海盜3》、《讓子彈飛》等

榮譽：
．亞太影展最佳男演員
．兩度獲金馬獎最佳男主角
．三度獲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男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