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天蘭四歲時父親就命喪空難,母親含辛茹苦湊大她三兄妹,最近發現了媽媽生前為她妥當保存由幼稚園到小學的成績表、手冊和畢業證書。
專欄作家 : 鄭天儀
人人說「三歲定八十」,唔通三歲真係能定到八十咩?至少劉天蘭(Tina)就是一個奇趣的例外。
那天狂奔大業書店,劉姑娘興奮地拿着一個膠file碎碎念:「執到寶、執到寶」。原來,某天執拾家居時,她發現了母親妥當保存的這堆珍貴文物:是她由幼稚園到小學的成績表、手冊和畢業證書。
「舊史」豈能話沖走就沖走?在大時代的洪流中,能將歲月當佳作重溫,是一種自製浪漫。
形象聖手 細時唔梳頭?
天蘭雀躍地示寶,最先映入眼簾的,是四歲天蘭寶寶的玉照,跟手冊上的紅色小白兔印章一樣可愛。招牌的劉式丹鳳眼、短髮和自信笑容,比玩手機回春app來得真實有質感,那年1961年。
8月到11月,劉姑娘由三呎五又二分之一吋高,長到三呎六又四分之一吋;體重由37磅升至40磅,好私密的分享。
「有冇搞錯?一個學期返127日學,你竟然遲到22次。」我看着天蘭幼稚園二年級的成績表嚷着。「係囉,唔知點解住隔籬都成日遲到,可我卻是考第一呢!」劉小姐得戚地回話,貫徹人馬座不覊放縱愛自由的姿態。
遲到又考第一還未算諷刺,有「香港時裝教母」、「形象聖手」美譽的劉天蘭,兒時竟多次被老師批評「作業潦草不整齊,頭髮也沒有梳理齊整。」我笑出聲,另一位小學老師也摻一腳:「潦草欠整齊之惡習,屢勸不改。」、「過長的頭髮,不好好的梳理,亦易給人不整齊的印象。」
「華埠小姐啊、華埠小姐,這怎麼解釋?」我又揶揄她。手冊上的小女孩,由短髮變成束着長長孖辮的萌樣。
「萍姐明明每天都會替我束孖辮的,她一絲不苟得連髮尾都會捲起紮實,又怎會不整齊呢?」劉天蘭提高嗓門在平反,萍姐是她口中「沒有血緣的親人」,自小湊大她三兄妹的老傭人。天蘭父母都是報人,父親劉芃如在她四歲時不幸在一場空難中逝世,萍姐就協助天蘭媽楊範如把孩子帶大。及後他們一家移民加國,都特意把萍姐接過去享福。
劉媽媽是個大美人,跟天蘭一樣有主見。其中一本手冊,校方着家長剔方格,問孩子在家是否能不哭不鬧?劉媽媽本來只須把方格加剔就胡混了事,但她堅持留空方格,用鉛筆寫下回應:「很難用一字答覆,如此年齡的小孩,自然有時鬧哭,但與無理取鬧不同,故甚難分別其為乖或不乖,只是正常現象,又如何填呢?祈指教。」看到劉媽媽倔強的字迹,我們都佩服這位從不怪獸的家長。
天蘭兒時住在銅鑼灣大丸百貨樓上的華登大廈,讀過的兩家幼稚園也在附近,注定她背着小書包上學放學,眼目早已離不開潮流風尚。
堅持「不割」 鳳眼成招牌
陳冠中說劉天蘭有一種香港人的can-do精神、工夫精神和創新精神。我認同,但這一堆精神背後,還要不失美感,她就是煮一隻茶葉蛋都考究敲蛋殼的次數,務求蛋身冰紋美如藝術品。
我揭着Tina的自傳《原來天蘭》,裏面有她第一個封面、1978年《清秀》雜誌的訪問,由蔣芸執筆。20歲的劉天蘭稚氣滿溢,紅衣一襲的她又是束着辮子,當年她為了盤這20多條小孖辮,在美容院裏泡了三小時。
天蘭笑說,年輕時很多前輩善意勸她割雙眼皮,以迎合一般大眾的審美觀。劉姑娘偏偏堅持:不割!保持原來自我。由遙遠的六、七十年代,時裝風尚文化尚未於香港開化到今日,那雙鳳眼一直是劉天蘭的個人標記,讓她在芸芸倒模臉中突圍。
玩嘢是,近年劉天蘭的單眼皮自然地變成雙眼皮,醫生也表示愛莫能助,又一次證實三歲未必定八十。咁易被你估到就唔係上帝啦。
鄭天儀
文藝平台「The Culturist 文化者」創辦人、大業藝術書店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