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經》的樂評(五)講嘢 by 周慕瑜

似是控訴

達明一派的「神經」剛推出時，香港的基本法還是煞有介事的修修改改、斟斟酌酌。然看達明「講嘢」的歌詞，則早看透這塲把戲。

「講嘢」中有這樣的描述：「求日後互相信任，求萬事盡量免過問，誰料現在欺人太甚」。囘看近幾個月來的基本法鬧劇，會對這幾句描寫之準確驚訝復感慨。表面看，「講嘢」其實是對情人抱怨，對關係越來越惡劣感到心灰。詞甫開始便唱：「我說話，你說話，各有偏差……我說話，相當不差，似個專家，你說話，永無花假，似政治家」幾許情侶，由於彼此語言習慣不同，以爲明白了對方意思，誰知却有偏差，而有時情侶談話，也彷彿政治家談小雨颱風春在枝頭。

詞中有一段更似是香港人對中國大陸的控訴：「當初不得不依靠你，你要扮成是我至尊，當初不得不歸向你，你說結合是志願，當初不得不相信你，你說未來沒有苦酸。」

由此很易想起那些五十年不變，爲了體現中國主權必須收囘香港等宣言。只是，如歌詞言，一國兩制「基礎，實在不淸楚」，社會主義、資本主義「本應雙方不相稱」，後果自是你我易「發覺」的！

巧使鑲嵌

達明一派的「神經」大碟，有不少奇趣的意念。「講嘢」一曲，便展現 了他們其中一個巧思。

「神經」的歌紙，歌詞橫排，除每行第一字用宋體字，餘皆用秀麗體， 這樣的編排，很自然突出了每行第一個字，而當視錢順著這些宋體字直掃而下，掃到「講嘢」這一首，會出現這樣的句子：「當你當你求求誰，嗱基本發我你我你應應終……」內裡明明有「基本法」、「中中英英」的 諧音。黃耀明承認，今次歌紙編排成這樣，目的正是希望人們容易點發現這些「應應終終基本發」。免浪費填這詞的周耀輝的一番心血。

周耀輝這種寫法，修辭學上稱為鑲嵌，古已有之，筆者第一個想到的例子是蘇東坡的故事：話說林子中作郡守，與東坡會面，遇營妓出牒，鄭容求落籍，高瑩求從良，林子中把牒牘呈給東坡，東坡即寫了一首「減字木蘭花」，把「鄭容落籍、高瑩從良」 八字嵌於句端。現今的東坡樂府也載此詞。

從沒想過粵語歌詞可以作這種鑲嵌式的寫法，而今，周耀輝居然這樣寫 了，且還是首富政治諷刺意味的作品 ，很驚奇！

俗氣的歌名

「講嘢」二字頗俗氣，然而達明一 派卻用了來做歌曲名字，是他們太多 很文藝很經典的歌名，要作調劑？ 不過，俗氣的歌名，無損內容的精 彩。劉以達寫的旋律，雖不優美，卻 很有特色，很易上口，而周耀輝的詞 ，一開始就能抓住聽眾的注意力，而 詞與曲也配合得巧妙（可是我相信有 個別地方劉以達修改了旋律來就詞人 的發揮），尤其「基本發」一段，旋 律節奏突變得緊促，歌詞也能作語氣 突變的配合，由曲到詞都是激動的。 事實上，歌詞部份「基礎基礎實在實 在怎麼樣？本應本應雙方雙方怎麼樣 ？發覺發覺……」可以想像是人激動 時說話的期期艾艾。

「講嘢」的歌詞，驟看去無甚章法 ，細看卻是層次井然，由埋怨彼此說 話不容易準確掌握、分不清要言廢話 ，到控訴當初如何如何，再驀然大悟 根本結合在一起是很勉強的是缺乏基 礎的！詞人處理兩次「控訴」時的用 字也有微妙不同，第一次也還是「終 於」、「一心想」，第二次卻是句句 都是「當初不得不」，第一次多少還 是自主的，第二次卻是逼不得已的， 所以也順理成章逼出一句：「欺人太 甚！」

•周慕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