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月29日星期五

博客Duncan:那些星夜星空的David Bowie星塵

那絕對是天堂和地獄的對比。

1月8日星期五,David Bowie在他69歲生日當天,推出了新專輯《★》(讀作Blackstar),是他久休復出的第二張,而且11月時發表長達十分鐘的新短片Video,叫大家對新作熱切期待,可算是一份早到也有點遲的兩部分聖誕禮物,大家都是興高彩烈地等待。

當一片好評如潮,甚至爭論算不算是Bowie的最好作品時,1月11日星期一早上有傳聞Bowie已離世,大部分人都認定是惡作劇,到證實的而且確後,大家都仍然期望不是真實,完全不知怎樣應對。好像身上某個器官突然被強行扯掉,有些人不能說話,有些人不能思想,有些人不能呼吸,都變作行屍走肉。

1月10日晚上至11日凌晨的一場頗大頗長的夜雨,其實是不是天使們的哭泣?

社交網站的「洗版」被重新定義,情深的「粉絲」,情長的歌迷,紛紛揮淚轉貼;工作的深交,同行的音樂人,誠懇地送上最高的致敬。各種致意、思念之情和聲嘶力竭的呼喚,都已出現過。我也補上一筆我個人回憶和體驗。


我看過Bowie演唱會兩次,一次是1987年的Glass Spider Tour (玻璃蜘蛛之旅),另一次是1990年的Sound+Vision Tour。玻璃蜘蛛之旅是推廣專輯《Never Let Me Down》的巡迴演唱,但Bowie卻將之加上舞台演出元素,分成兩部分,再加Encore一節。而舞台設計是當年為止,最大型和最昂貴的。一隻巨型蜘蛛便是台頂,蜘蛛腳呈透明狀,足有六、七層樓的高度,氣勢是一時無兩的。開場時,Bowie坐在一張吊椅,自台頂徐徐降下,一身紅衣紅褲紅鞋。如果大家以為這個開場已是風頭十足的話,那下半部開場音樂響起,Bowie歌聲傳來,台上依然漆黑一片,大家再四處張望,才驚覺他已站到台頂最高處,蜘蛛的身上!他高舉着雙臂,等待着我們發現。他像是劃破夜空而來的外星人,甚至是神!

真的,那晚之前,和那晚之後,我沒有看過另一個歌手,站到同一高度。

當晚的開場樂隊也值得一提,在多倫多是由Duran Duran擔演,在1987年,仍算是高峰期,他們也算是受Bowie影響成長的一代音樂人,但經過八十年代初的幾年風光日子,已顯得有點無以為繼,無力再挽了。相形之下,Bowie可以不斷突破自己,去舊立新,地位的分別,顯然易見。

Midge Ure(Ultravox,Visage成員)曾說過:「Bowie設定一個目標,讓各人追隨,我們仍然在追。」四十多年來,沒有人能超越他。

Sound+Vision Tour是推廣盒裝精選專輯《Sound+Vision》的巡迴演唱。當年Bowie的音樂出版合約期滿後,RCA將版權歸還Bowie,而Rykodisc公司和Bowie達成協議,將全部舊專輯再版。而為了隆重其事,特別出版這套盒裝,除了收錄一些較罕有的歌曲外,封套和小冊子也特別設計,以一個透明的膠盒蓋,膠面的圖像,重疊在盒內的設計,透視內裏的四張光碟, 華麗又別致,更得到格林美的最佳封套設計獎。

而這次的巡迴演唱,Bowie也搞搞新意思。由於版權是針對他1983年以前的歌曲,即《Let's Dance》專輯之前那些。在巡迴演唱開始前,Bowie宣布這是他最後一次在台上演唱這批歌, 而讓樂迷有選擇,有話語權,每到一個演唱城市前,會和當地報章合作,讓樂迷投票選出大家最想聽的歌曲,承諾頭十首會一定在演唱會出現。當年1990年,互聯網並未普及,這種事是勞師動眾,不過又頗收宣傳之效,引起話題。

不過到看見報張上的選舉單張,和每天統計的數字,我已發現是一種宣傳和取巧,因為除了頭十首會一定出現外,他仍會加上自己的選擇,美其名為歐洲的選擇,北美的民意,因此Setlists 大概相差不大,除非出現特別原因。事實上,英國NME雜誌便進行一次惡搞,鼓勵歌迷投《The Laughing Gnome》這首歌(是Bowie初出道時的一首單曲),終於名列十大,但Bowie沒有演唱,據說是知道有人惡搞。現在回看,他並未信守諾言, 沒有把這些1983年以前的歌曲全部退休,直至2003年的A Reality Tour,即是他最後一次的大型巡迴演唱,依然演唱這些舊歌。但如果Bowie能再有一次巡迴演唱,誰又會介意?

另一個自己的Bowie經歷便是每年聖誕節必聽的一曲,他和冰哥羅士比Bing Crosby合唱的《Peace on Earth/Little Drummer Boy》。這首歌是在1977年為冰哥羅士比的電視特輯而錄,他們要找一位年青一代的音樂人,選中了Bowie。原本只是大家合唱一曲《Little Drummer Boy》,但Bowie非常討厭這首歌, 於是打算自選另一首,最後更乾脆寫首新歌(由此可見一個國度的氣量與包容,人家德高望重,請你來合唱,你這廢青還嫌三嫌四,自把自為。換了另一個時空,會不會是這樣?)這首「合唱」歌也算奇異,因為其實是兩首歌,兩人各唱各的,但出來的效果是水乳交融,相得益彰,將一首聖誕歌提升至追求世界大同的境界。

歌曲錄影後個多月,Crosby便離世。電視特輯播出後,歌曲大受歡迎,不久便出現盜錄版,唱片公司到1982年才正式以單曲發行,是英國受歡迎的聖誕歌曲之一。在加拿大時,每年聖誕日,MuchMusic(相當於美國的MTV)都會全日播聖誕歌。我們也習慣一邊播着,一邊預備晚餐。當這首歌出現時,我們都放下手頭作業,全神觀看,幾成傳統。今天當然可以隨時上YouTube看,但情懷截然不同。如今,兩位歌手都成故人,下個聖誕,必會觸景生情,傷感斷腸。

Don't strive to make your presence noticed, just make your absence felt. On this Cold January day, the whole world felt your absence.
網民貼圖之中,有一張Bowie一吻坂本龍一的劇照,是來自電影《戰場上的快樂聖誕(Merry Christmas, Mr. Lawrence) 》的。據說是Bowie在銀幕上的第一吻,那何嘗不是坂本龍一的第一吻?那時候,坂本只是個初出茅廬的小子,面對鼎鼎大名的Bowie更覺渺小。但在他知道Bowie只參演而不會做配樂後,馬上毛遂自薦請求導演讓他做配樂,那便是坂本的第一次做電影配樂。三十多年後,他是享譽英美樂壇的音樂大師,人稱「教授」。當大家痛惜哀悼一個如此傳奇偉大樂手的離去, 請不要忘記,還有很多精采的音樂人值得我們珍惜。

坂本龍一其實也只是年多前才宣告他正與喉癌對抗,在接受連串治療後,他已重新投入工作,新作正是剛上映的《復仇勇者(The Revenant)》的電影配樂。癌症可怕之處,是可能隨時復發, 特別在大家以為已戰勝的時候。我們永不知道癌症在什麼時候,又奪走另一個偉大的樂手。在生離死別之際,學懂珍惜。

別要驚訝,天地不過一剎那。

文: Duncan La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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