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喜的,一百篇中有一篇吧。久而久之,我發覺訪問林燕妮其實不需要林燕妮在場。都是老作和自作判官的多,乾脆推得便推了。
很多人在認識了我之後,十個有十個會說:「原來你不是那樣的。」 可見扭曲情况之嚴重。那我為什麼還要把自己送上斷頭台?
通常我訪問人,都是帶著白紙一張的心態去做,絕對不會帶偏見去做。能帶出多少那人的真面目,就得看我的功力了。
首先你得令對方舒服、放鬆、不設防。他開始對你有信任了,真話便會代替門面話了。我不會預設陷阱讓人踩進去,那有如苦打成招,左右都是假的。我求真。千萬不要聞訛傳訛,那是侮辱自己的分辨能力。
做人得慷慨點,要是對方快要有碟出、有節目上、有話劇開、有新書出版,我一定會提及,不會吝嗇。即使他是我的文壇死對頭,我都會一樣做。文化是需要宣傳的,不替對手宣傳我便會自動勝過他嗎?不會。那只會令香港成為個因窒息而死的城市。訪問者得明白社會中各行各業的共生道理。我要蓬勃。
訪問者請記著,在你腕下許多事情可以有生氣和生機。想捏殺一個人?你?只憑一個卑微的你?帽子比頭還大,你不但戴不上,反而雙眼讓帽子給蓋著了。
在排位方面,我永遠把訪者排在第一位,我是不需排位的。訪問别人的時候,我不會當自己是林燕妮,我只是一個辛勤的訪問工作者。
各種刊物,本地的和内地的,給我的稿約不斷。我想主要是我幾乎一定能夠約到人。那是累積成果來的,讀者喜歡看,人家樂意被我訪問。
我的第一篇訪問,是戲劇大師鍾景輝先生。我剛唸完書回港,兩手空空的便訪問人去也。King Sir那天談史丹尼夫斯基,方法演技掌門人。我很專心地聽,回家後一字不漏的寫了出來。King Sir看後大大奇怪:「怎麼你無紙無筆地來,卻寫得那麼準確?」
專心和投入話題嘛。我剛脱離上完課便考試的生活,就當是聽君一課書,寫稿當考試,過程其實很簡單。何况在美時亦曾在雜誌看過有關史丹尼夫斯基的那一門。
當訪問人有先決條件的:興趣廣泛知識豐富,那才不會牛頭不對馬嘴。亦要有一顆很大很包容的心,那才能海納百川,每訪問了一個人自己也多懂了一些東西。知識是要日日新又日日新的,有如汽車要天天加油才能走得好。不能因為自己不懂,便略去人家最重要的内容。不懂也要學到懂。
訪問諾貝爾經濟學得獎者約翰·納殊(電影《有你終生美麗》便是他的故事),事前我咪了六百頁有關他的生平和理論的書,因為我一科經濟學都沒上過,遑論博奕論了。
寫一篇亞歷山大大帝文章,雖然有底,但也足足咪了一千五百頁他的傳記。不能不用功的,你以為我是神童啊?正因做了功課,所以不錄音, 反正我是拿著什麼便丢掉什麼的,做筆記安全點。
寫訪問,内容要有趣,文筆要活潑。博奕論本身已夠悶的了,約翰· 納殊人又嚴肅,那末文字上更加考功夫了。先别讓讀者嗅到悶的氣息,先淺入後深出,讓讀者深出了也不知道。總之,先把讀者拉下水為上策。
那末,心理方面呢?我摸不清納殊的性格,那天他在港大講完書,我便三步拼作兩腳的飛身上台,學足電影向敬重的學者送上一管好筆的情節。起初他拒收,幸好程介明副校長在旁幫口説:「可以收的,她是作家。」他老人家才呢喃著:「像電影裡一樣?」我説:「是啊!」那他才收下。沒辦法,狗咬龜不知從何入手,惟有臉皮八尺厚的去做。
訪問明星也好、歌星也好、學者也好、財閥也好、政界也好,每次都有所得著。那是比一般只等著抓到一點讓他拿來揶揄挖苦的記者進步得快。只有挖苦之心的人每每因小失大,一路退步。
我到紐約訪問Cosmopolitan居功至偉的前老總Helen Gurly Brown那天,她正忙於埋版,頭髮一團糟。她説:「我不曉得今早用了什麼洗頭, 現在像草一樣。晚上我還得去個雞尾酒會。」想揶揄她的頭髮嗎?很容易。但在這小故事後面,你所看見的是個為了工作而不管自己的頭髮變成横著豎起,全心全意投入工作的人。
重要的得著在後頭:「我們的封面本來只是美女照一幀。但我的丈夫告訴我:把你們最精彩的內容標題印在封面,那是吸引讀者看見便買的廣告來的!」那正是廣告行所說的point of purchase, 足以令站在書架前三心兩意的讀者選購這一本的攻守兩用武器。
藝人,訪問過很多很多,俊男美女在我眼前有如走馬燈,正因如此, 人比人,讓我很容易看得出他們的真正級數。老鼠跌落天秤的我不會訪問,不想罵人。
越大顆星越守時專業,永遠是獨行俠,不會帶著一堆保姆助手來壯膽。梁朝偉我是一夜在吳宇森的宴會中看到他的,一個人坐著。我問:「我訪問你好嗎?」他說:「好啊。」那便一言為定了。我是約了他另一天中午十二時正的,怎知那天八號風球。偉仔早上打電話來問:「打風了,改期嗎?」我說:「風雨不改。」果然偉仔十二時正便坐在那兒。
何止颱風,訪問李鵬飛那黄昏,我弟振強剛去世一週。約好梁家傑那天,早上小弟亦逝世了。我沒有改期,照樣去做訪問。香港要逐步學習民主,排演過程是必須的,相信曾特首深明此理。更相信弟弟們都會説:「姐姐你做得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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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並沒有天才波,專業演員也要熟讀劇本才開工的。
有天聽電台節目訪問,主持人硬係令人覺得事前準備功夫不夠,經常出現如夢初醒的樣子,還給嘉賓幽默不懂從何發問,雙方馬上高下立見,只聽到未夠班的人傻笑地馬虎了事,一個好聽的訪問是高手過招互有火花,而不是應聲蟲係呀係喎,令人覺得不懂裝懂兼露餡,聽眾邊聽邊汗顏,一個流水作業式的工作,也有思維生鏽的一天,簡稱乾塘,是時候需要變化吧?這是我真心話,有感而發。
有天聽電台節目訪問,主持人硬係令人覺得事前準備功夫不夠,經常出現如夢初醒的樣子,還給嘉賓幽默不懂從何發問,雙方馬上高下立見,只聽到未夠班的人傻笑地馬虎了事,一個好聽的訪問是高手過招互有火花,而不是應聲蟲係呀係喎,令人覺得不懂裝懂兼露餡,聽眾邊聽邊汗顏,一個流水作業式的工作,也有思維生鏽的一天,簡稱乾塘,是時候需要變化吧?這是我真心話,有感而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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